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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41.第四十一章死亡方式:自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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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章 死亡方式:自殺

方枘在進入176病床所在的房間前,頓住腳步苦笑了下。

他記得自己曾說過:“下次再讓我見到你,就是你的死期。”

沒想到竟一語成讖。

躺在床上的“木乃伊”旁邊有一個床頭桌,桌上放了個平底淺腰果盤,果盤有切成盛開的花瓣一樣的梨子,梨子旁邊還擱著一把亮閃閃的水果刀。

顯然,警局按排的護工不錯,從切水果的刀功上可以看得出。

“枘哥……”木乃伊的嘴翕動著輕喚。

“我不是你哥。”方枘低聲說著,把錄音機擱在床頭櫃桌面上,但並未按開啟鍵。

“習慣了。”殺手自嘲地一笑,暗地裏恨恨地咬了下牙。他接著說,“還記得那梨嗎?”

方枘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下果盤上的梨,從它兩倍尋常梨的個頭來看,那是萊陽大鴨梨。

五年前,有一只相同品種的梨曾出現在北江美院油畫專業三班,在一個靜物臺上。

在這幅靜物還沒有被學子們畫完時,大鴨梨卻不翼而飛。

世界上沒有絕對一樣的梨,他們上的是寫實油畫課,半道上丟了梨,和人體模特突然罷工毫無區別。

後來,怒不可遏的同學們把竊梨賊揪了出來,他的名字叫候藝堂,也就是趙洪金口中的候先生。陳鈺瑩所說的萊克星頓。

關鍵時刻,方枘站了出來,替候藝堂承攬下偷梨賊的罪名。因為當時,候藝堂是他的小跟班。

但做為老大,在僻靜處,方枘還是教訓了自己的小弟。

因為,在跟自己混之前,他平時不只偷梨,還有錢,甚至女生的私人用品……

教訓的方式,幹脆利落,一個耳光加一腳蹬飛。

然後,方枘把候藝堂拽了起來,摟著他說:

“兄弟,剛才我是打的小偷,不是對你。走,跟哥喝酒去,給你壓驚。”

……

“從那天起,我就想殺了你!”候藝堂屏氣說出這句話後,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
方枘一臉木然。

“但後來,我改變了主意,想要玩死你,再殺你。就像你以保護、糾偏為名玩我一樣。”候藝堂說。

畢業後,全班公認能力、學業最強的方枘,拒絕了班裏幾個富二代同學的千萬投資,選擇了在他們眼中連放在廁所裏都要更臭的候藝堂,創立了“枘堂工作室”。

這在當時成了一個笑柄。更有同學艷羨候藝堂,這樣以來,有人可以躺著撿錢了。

但候藝堂不只用一只手撿錢,另一只手還藏了一把刀。

終於尋到一次機會,因為方枘出差談業務,一筆業務巨款落到了候藝堂的賬號上。

他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報覆他的所謂守護者了,終於可以讓這個道德的楷模向自己低頭,央求自己吐出那筆錢了。

他終於可以舒一口氣,不在方枘的陰影下茍活了。

但方枘沒有給他機會,他展現出了視金錢為糞土的一貫作風,並且狠狠地打了候藝堂,幾乎把他打死。

就把失敗的候藝堂扔在空蕩蕩的公司,讓他這個毫無人場,無一點經營能力的人枯守著這個公司,沒有兩個月,不只那50萬賠個精光,還欠了一大堆債。

他知道,這是那五個員工的合謀搗亂,目的只有一個,為方枘報仇!

候藝堂由此堅定了自己的想法,只有殺掉方枘,自己才能獨當一面,成為一個完整的人。

而趙洪金的勢力給了他膽氣。

但是……

更慘的是,就是在他以木乃伊的狀態躺在床上面對方枘時,都不能直呼他的名字,還要稱一聲“枘哥。”

……

“這麽恨我嗎?”方枘低聲說。

看著病房裏的候藝堂鼻孔處滲出的血,沖動中他想拿塊紙巾去擦掉那血,但壓抑住了。

他更深地感到,其實他真的想拿的,不是紙巾,而是一把刀。

8月15日淩晨時分,當方枘從南風畫室休息間被一陣劇痛驚醒時,他瞥見了一張蒙面的臉。

如果不論道德,其實這場游戲的勝利者已然是蒙面者和他後面的指使人。

因為,即便是有畫臂加持的鋼筋鐵骨,那把刺入方枘左胸的劫刃的刀鋒,離心臟僅有半公分的距離。

這半公分就是生與死的普朗克距離。

至今,他左胸的傷口上還有尚未消解的淤黑,毒氣絲絲縷縷地冒出,伴隨著噬骨般的疼痛。

就在剛剛到病房門口時,他還暗暗期望,殺手不是候藝堂,世界上姓候的又不只一個。

但當他邁入病房時,看到了不蒙面的他,失敗感攥緊了方枘的靈魂。

自己就這麽可恨嗎?我到底做錯了什麽?讓一個我操碎了心竭力拯救的人滿世界追殺我,不惜和趙洪金這種惡魔為舞,哪怕在殺死我後再被惡魔幹掉也在所不惜?

“枘哥,你可以摁下錄音鍵了。該說的和不該說的,我分得清。”候藝堂說。

聽到這弦外之音,方枘暗暗苦笑。如果當時確定殺手是候藝堂的話,他揮出的一拳就不是只把對方打暈,然後再被烈火焚燒了。

而是在暴怒之下,一拳把他的腦殼擊碎。方枘了解自己的沖動,那是任何理智都不可能壓制一絲一毫的。

如果當時就殺掉候藝堂的話,也沒有後來的事情了。

趙洪金會逍遙法外,杜陽笙或許被驅趕出局,更重要的是,也沒有大腿給浩子抱了。

浩子是一個好兄弟,這是血與火檢驗出來的。

因為有前車之鑒,只到最後一刻,方枘才在內心認可了他兄弟的身份。

……

方枘對候藝堂說:“提一下要求吧?”

在對方沈吟的間隙,方枘說:“現在,你不必叫我枘哥。從此,你自由了。”

候藝堂咬了會兒牙,才艱難地吐出:“方枘。”

他眼睛似亮了下,接著說:

“要求有兩個,第一個你去問高姐吧,相比她,我還是相信你,雖然我至今也想要殺了你。”

“那你說第二個。”

“殺了我。”候藝堂頓了下,攢足氣力尖聲叫喊,“方枘,我要你、你,親手殺了我!”

“行,我答應你。”

“真的?”候藝堂充血的眼珠裏迸射著問號,即便自己是死刑犯,但方枘若下手,也是故意殺人。

“我騙過你嗎?”方枘定定地望著他。

“沒有。”候藝堂躲開他的目光,“我信你,開始錄音吧。”

……

……

一個極為完整的縱火殺人的過程,被候藝堂細述殆盡。他也承諾了自己誓言,說了應該說的話。

方枘關上錄音鍵,把錄音機拿上,轉身就走。

候藝堂眼淚流了下來,他覺得值了,方枘也會食言,而且是在他面前。

死也值了。

在方枘將要帶上房門時,他的腳步頓住了。

候藝堂興奮了,滿面潮紅,他想讓方枘看到自己快樂、自由的樣子。

他想用鄙夷的眼神傲慢地望著方枘,甚至他想對在自己面前偽裝成聖人的方枘破口大罵!

滾吧,方枘你這個食言鬼,把你道貌岸然的面具塞到屁股上吧!

方枘沒有回頭,他右前臂肌肉擰動了下,手腕上微弱的紅光輕閃片刻。

鴨梨上插著的水果刀跟著泛了絲微光,當地一聲跌落下來,刀柄位置正好在候藝堂伸手可及之處。

同時,門被帶上,發出哐當一聲脆響,方枘從容離開。

之前,候藝堂曾試過要抓住水果刀,但連續幾次,指尖總是離它有五公分之遙。

他現在如願以償,把整個刀身塞入了自己的喉嚨。

一分鐘後,一個護士焦急地闖了進來,她頓足大叫著:

“殺人啦!”

……

後來,在醫院的檔案表上,其中有這樣一行字:

176號病床,患者姓名:候藝堂;死亡方式:自殺。

死亡時間:2019年8月19日16點21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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